第613章 【2】秦绝1013《百年光影》采访:演员

第613章【2】秦绝1013《百年光影》采访:演员

2024-06-08

第613章【2】[秦绝1013]《百年光影》采访:演员

《百年光影》#October_秦绝(三)

——秦绝——

我们进入了一段中场休息。

和秦绝对话很舒服。他从不抢白,说话时会与你做温和的眼神交流,有时甚至比你更早察觉到你想开口讲话,在恰当的时机止住话头,从讲述者自然地转换为倾听者;他很有见地,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人觉得他此前一定经过了深刻而细致的思考,故而才有如此逻辑清晰、深入浅出的表达。

休憩时间,我们依然坐在一块。秦绝从助理手上接过一个食盒递给我,里面有几块点心,还有一杯甜汤。“您集中注意力的时候会抿嘴。”秦绝说。

我诧异地舔了舔嘴唇,的确有点干了:“伱真的很擅长观察。”

私下的秦绝还是之前那副模样,姿态放松,浅浅含着笑。“是。在镜头面前,尤其会有这样的职业病。”他自我调侃。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秦绝接着方才采访的话茬提到他有关注《白昼之雨》的观众反响,我随口问他里面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他略作回忆,说看到不少人谴责预告片避重就轻,“把观众骗进来杀”。

我止不住笑,故意挖坑逗他:“所以,你认为《白昼之雨》的宣传策略不够妥当?”

秦绝闻言眼睛微微睁大,投给我一个“您怎么能这样”的眼神,随后他敛起夸张逗趣的神色,笑了笑:“其实我能理解这个思路。”

“严肃叙事容易让人产生回避心理,望而却步。如果一开始就将校园霸凌的主题抛出来,可能反而会劝退许多观众,让他们觉得‘又是一部说教片’、‘太沉重了不想看’,因此失去观影的兴趣。

“另一方面,我个人觉得,用恋爱喜剧和大尺度戏码做噱头,比大咧咧地宣扬‘看!我们拍了一部校园霸凌题材的电影!’要好。

“撇去了先入为主和立场预设,或许可以给观众留出更多独立思考的空间。”

我点点头。秦绝的态度始终没有变过,他以及《白昼之雨》的主创团队,都不愿在电影播放之前就给观众每人手中发一张“标准答案”。官方防剧透,除了营销手段以外,也很好地保护了主旨,让它得以保持未知的姿态,随着剧情进展一点点揭开,在最恰当的时机引人深思。

“不过,每个人对血腥暴力和校园霸凌场面的承受阈值各不相同。一个触目惊心的镜头,有人看了触动,有人看了应激,有人看完一阵唏嘘,有人看完留下了心理阴影……观看《白昼之雨》确实需要一定的勇气和心理准备。”秦绝承认“欺诈式”预告片有其弊端。

“那你呢。”我突然问道,“作为饰演莫森的演员,你在拍摄这些戏份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对自己产生了负面影响?”

突兀而刁钻的提问并未让秦绝措手不及,他眨眨眼看向我:“这是开机了?”

“都行。”我答,“我发现在你这里开机和不开机没什么不同。”

镜头在或不在,秦绝都是一个样。他不觉得接受采访是一项需要与生活分割开的工作,台前在聊的,幕后也愿意聊,幕后能聊的,台前也绝不藏话。

越是与秦绝接触,越能感受到他的真诚和坦荡。

我们一起回到玻璃茶几旁。回顾那段扮演莫森的日子,秦绝的神情里带着追忆和感慨。

“要说没有负面影响是不可能的。”他说,“我拍《白昼之雨》的时候不怎么会演戏,只能用土方法,做彻头彻尾的浸入派。要想演好,我得让莫森压制我,覆盖我,让我彻底成为他。”

“这对我来说是个‘天平问题’。当莫森的那一端砝码更重、托盘压到底,演戏其实没事,因为那时我等于莫森,我就是他,不存在冲突。比较怕的是那种……我的良心它突然复苏,它拼命挣扎,不想被莫森的部分压住。”

秦绝笑起来,双手模拟天平托盘的高低,“那时候是最难熬的,你自己的意志在反抗,你的道德和良心像一株石头底下的幼苗,一直不停地往上顶,就搞得整个人会被撕裂成两部分,莫森的部分和秦绝的部分在互相打。”

“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处理?”

“如果戏结束了,就把‘秦绝’放出来,让他闹一会儿;如果导演还没喊‘卡’,就告诉他‘这会儿没有你的事,消停点’。”秦绝笑道,“后者的情况还是蛮少的,‘秦绝’很听话。”

这番话听得我有些毛骨悚然。“意思是……只要开拍,你就把‘秦绝’这个人的控制权交给了莫森。”我谨慎地提炼要点。

“是。我觉得演员要有自我奉献精神。在表演的时候,你的一切都是角色的。你的身体、情绪、声音……所有的所有,都不属于你自己。”秦绝平静地说,“因为戏是角色的故事,是他们的人生,假如要排一个考虑优先级,角色无疑是最靠前的。演员?演员趋近于零吧。”

《白昼之雨》拍摄期间,秦绝一直努力让自己成为“承载莫森灵魂的一个容器”。

听起来有些神神叨叨,但在秦绝这样仿佛被角色附体般的沉浸式演绎下,一些常见的问题,比如“演绎被霸凌戏码时是怎么克服的心理困难”、“如何平衡角色的戏剧需求和演员自身的道德标准”等等,都失去了询问的意义。

“拍那几场戏的时候不难受吗?”“难受啊,莫森当然难受,他都崩溃了。”“秦绝呢?”“秦绝没有感受。”

这便是我与秦绝在这类问题上的全部对话。如此极端的“角色至上”做派,无疑对演员极不人道,可偏偏推崇这种理念并付诸实行的正是演员本人,场面一下子让人有些无措。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问道:“有撑不住的时候吗?”

电影的成片已经上映,这句话格外无的放矢,但秦绝低声对我道了谢,他捕捉情绪的能力更甚于观察,毫不犹豫地回应了我私人的关怀。

然后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所以也会采取一些强制措施,就像上课犯困会掐一下胳膊让自己保持清醒。”

演戏太拼了。许多人如是评价秦绝,但秦绝不这么认为。

“我觉得这样‘逼自己一把试试看’的情况哪里都有,正常的努力而已,没什么好说的。相反,那些不能通过莽劲解决的问题才是真的棘手。”

秦绝说的是哭戏。莫森从头到尾只有一场哭戏,就是《白昼之雨》迎来大结局时自己都没发觉的无声落泪。

网络社区曾有过一场温和的辩论,其主题是“用最少的字词精准概括莫森流泪的画面”。一位网友率先提出“笑中带泪”,另一位网友提议“悲喜交加”,只是不论怎样的词汇,讨论下来都支持者寥寥,因为莫森的笑容和眼泪看起来“各干各的”,没有任何情感上的关联。

最后,投票结果公布,被票选最多的是“一边笑,一边哭”。有人不解,认为这个描述过于朴素,轻飘飘的,体现不出镜头给人的冲击和震撼。但回顾《白昼之雨》原片,秦绝末尾的表演恰是如此,不论是笑还是泪,都不见半点沉重,通透而轻快。

我从业颇久,常与演员打交道。这些演员风格不同,技巧各异,谈起表演各有见解,有一点却是共识:越是“轻飘飘”的戏份,越需要下苦功,才能演绎得举重若轻,不叫观众察觉。

而秦绝在饰演莫森时是一名彻头彻尾的浸入派演员,一切躯体动作和感情变化皆由角色定夺。被他评为棘手的哭戏,背后又有一番不比寻常的故事。

“说来惭愧,我那时不会哭,是生理意义上的不会流眼泪,哭不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秦绝自幼被灌输的概念。在成为演员之前,他始终被教导着做一个坚毅的、隐忍的男子汉,克制情绪不外露已经超脱于习惯,成为了个人性情的一部分。“这不是演不演得出来哭戏的问题,是我自身的情感就很压抑。”

此外,秦绝武艺精湛,初入演艺圈时即以动作戏见长。“经常打架的朋友都知道,气势很重要。你不能跟人对练的时候挨了一拳头就疼得直淌眼泪,掉不掉面子是其次,主要是泪水模糊会挡视线,不方便接下来的过招”,秦绝因此渐渐养成了“流泪抗性”,哭泣这项生理功能仿佛被他的身体判断成了无用的劣势,就这样在一次次的切磋中“进化”掉了。

种种因素之下,当秦绝得知修改后的剧本给自己加了一场哭戏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茫然。

“一块巨大的短板立在面前。”秦绝回忆的神情认真到有些凝重,“首先我自己的硬件条件不行,跟没长泪腺似的;其次莫森也很压抑,他始终是一个混乱的状态,抑制情感,释放欲望,我就不能再通过沉浸式表演去‘投机取巧’。简而言之,在哭这件事上我们俩谁都指望不上。”

秦绝因此采取了许多办法:搜集经典的“哭戏名场面”,模仿学习;观看大量的影视催泪片段,试图把自己“虐”哭;寻求业内前辈的帮助和指点,吸取他人的经验;等等。

“当时我跟岑哥(岑易)打电话,他问我这场哭戏是什么样的,我说它很干净,这里有个小孩终于说出了他最想说出口的话,他非常开心,所以他在笑,但他的身体知道一切都太晚了,已经回不去了,所以非常难过,就不知不觉地哭了。”秦绝还记得我提过的网友讨论,“确实是笑容和眼泪各干各的。”

“很矛盾的戏,因为莫森他最后的笑和哭都很纯粹,纯粹,并且同时存在,这个要求顿时就把难度提得很高。岑哥建议我把‘哭’的部分交给我的身体或者潜意识,不要纠结某一滴眼泪一定代表什么。我心想有道理,但还是感觉像隔了层纱一样,朦朦胧胧的,抓不住最关键的那个点。”

粉丝在这过程中帮了秦绝很大的忙。秦绝有网络直播间,粉丝们就在直播间里分享自己的经历和想法。那时,秦绝“像一个线上树洞,聆听着也触碰着他们的感情”,这些感情细腻而复杂,来自一个个真实的活人,渐渐地,秦绝突然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其实这个道理之前也懂,但人就是会反复地意识到同一件事,会蓦然顿悟。”秦绝再次意识到,演戏,演的是角色,是一个人,而不是“单独拎出来的某一场戏”。

“所以我根本没必要在‘如何演好哭戏’上钻牛角尖,我要看那场哭戏是在什么样的情景里哭,是因为什么而哭。”

想通了这一点,秦绝的思路立刻变得顺畅:“如果我走的是把技巧和感情相结合的表演路线,我这时候就该细而又细地分析人物,把莫森看作一个研究对象,去吃透他。但我不是。我演戏百分之九十八靠的是沉浸,在这个大前提下,我要做的应该是分出一小部分秦绝的灵魂,让他带着莫森直面自己,让莫森从混乱不堪的精神世界里重新找到那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年,让现在的他与过去的他站在一起,面对面,做一次可能极其痛苦,但最终会释怀、和解的交谈。”

“话是这么说,在拍摄完那些激烈的强暴、杀人、被霸凌的戏码过后再去找这样的感觉,非常非常的难。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偏移到‘我真该死’,而不是‘找回曾经的我’。”

说到这里,秦绝停了下来,他似乎在回忆什么,又似乎想说更多,但最后只是笑了笑,说:

“好在成功了,多亏成功了。”

这个表情似曾相识,我慢了半拍才发觉,秦绝在开机之前闲聊的时候,也露出过一模一样的表情。

那时他说,“你看,活着多好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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