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第356章

2025-08-14作者:纯洁滴小龙

第356章

陈曦鸢弯着腰,侧着头,面带微笑,看着面前的矮胖老人。

当那句话说出口时,她只觉有一股清凉自心底升起,直冲天灵。

仿佛眼前的世界,自此多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原来,

你们都是这么走江的啊。

冯禄山身上的烧焦皮肤不断脱落,腥臭的脓水汩汩流出。

他现在的状况很糟,刚刚的爆炸,几乎将他原本引以为傲的体魄摧毁殆尽。

没有彻底分崩,已是他咬着牙努力维持的结果。

可不管怎样,眼前女孩的笑容,让他感受到了羞辱。

如果是讥讽、嘲弄,他倒是还能接受,可偏偏,他能感知到,女孩是在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

火气,当即蹭蹭地起来,变得有些无法克制。

这里面,还有部分原因是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郁妖怨,先前他状态还在时,可以下意识地进行隔离与清理,尽量降低影响,现在他全身伤溃,那些妖怨几乎无孔不入,使得他只得逐渐滑入偏狂。

“你是谁家的丫头……如此不知礼数!”

冯禄山喉咙一闷,身上升腾起白色蒸气,整个人快速站了起来。

他本已重伤,若是回去好好调养,加之各种珍藏滋补,是能将伤势完全复原的。

可现在,他动用了秘术,这意味着未来的他,将永远无法回到巅峰,而且透支的生命力,还会使得其身体提前步入衰败。

站起身后的冯禄山,自己都有些恍惚,似乎也有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栋建筑物之外的背面,李追远蹲在地上,右手攥着蛟灵阵旗,左手握着毛笔。

地上放着好些张空白的符纸,少年正在画符。

渐渐的,一只巨大的眼球在少年脚下浮现而出,开始吸扯四周的妖怨汇入,眼球缓缓变红。

少年右手攥着的阵旗,也在帮忙加速这一进程。

如若有精通风水者,隔远一些看,就能瞧见这一大块区域弥漫的妖怨,正快速向一个点汇聚,如大海深处出现了漩涡。

李追远正在抽取这些妖怨当作材料,企图将其落于符纸之上。

画完一张,

“啪!”

符纸碎裂。

再画完一张,符纸变黑。

继续画,

“嗡。”

符纸直接燃起。

一直没画成功,可少年却乐此不疲。

并且,每次失败后,少年还会发出一声惋惜,亦或者是给自己打一下气。

比如:

“唉,再来。”

“下次一定。”

“继续坚持。”

“我就不信。”

其实,他是知道自己不可能画成功的,自己“缺”在这里。

不过,画成功符纸,本就不是少年的目的。

李追远要的是一个正当合适的理由,将附近区域的妖怨拉扯过来,他是漩涡的中心,可陈曦鸢和那矮胖老人的位置,也距离自己很近。

因此,受他影响,那边的怨念流速也被提升了起来,相当于有大量的妖怨,如疾流的水一般冲刷着矮胖老人的身体,以更高的效率,对其造成影响。

谭文彬站在前方建筑物的屋顶,探出半个头,目光盯着矮胖老人。

红线连接之下,李追远可以通过谭文彬的蛇眸,清晰注视到矮胖老人的状态。

流速不能太高,若是妖怨注入太多,让矮胖老人彻底陷入疯狂,那就是完全受自己所操控的了,理论上属于自己对他直接出手。

得拿捏得精细点,对他有影响,却又不是受我绝对影响,而是他自己本人做出的决定。

相当于你可以用言语激怒他,让他来打你,而不是你先打了他,再让他还手,这里的裁定可截然不同。

诚然,陈曦鸢在喊出“妖孽速速现形”时,就可以对他出手了。

陈家女再单纯,也不至于面对一个受重伤的对手时,还傻愣愣地站在那儿对他发笑。

是李追远让她不要先动手的,等那老家伙自己先对你发动攻击。

李追远想试验一下,因果反噬的效果,对个人,以及对他背后的家族门派。

江水在虞家布置了擂台,里面的每个群体,都有属于自己的规则约束。

李追远现在,就是在利用这规则。

整个过程,比预想中要简单很多,因为陈曦鸢的“笑容”,提升了矮胖老人的怒火,让他一开始就变得很不冷静。

李追远这里,只需再稍稍助推一把即可。

再次画废一张符后,少年放下毛笔,右手掌心的阵旗消散,脚下的巨眼也消失。

“唉,看来,我是真的没有画符的天赋,我好笨。”

而后,少年站起身,对着楼顶上的谭文彬喊道:

“彬彬哥,那头猪妖怎么样了?”

谭文彬:“小远哥,我在密切关注,做好随时支援陈大小姐的准备。”

而另一边,刚刚还在思考自己为什么如此冲动要使用秘术的冯禄山,忽然忘记了自己刚刚到底思考的是什么。

当他的注意力再次落在面前的年轻女孩面前时,危机、羞怒等等一众情绪,涌上心头,他脑子一滞的同时,身体做出了反应,抡起拳头,砸了出去。

陈曦鸢眸子一亮。

域在刹那间展开,冯禄山的这一拳蕴含着可怕的力道,却只是将身前的视线一阵缓慢扭曲,陈曦鸢身形从容后退散步,域向后扩展。

“轰!”

后方大量的地砖被拳劲卷起搅碎。

这一拳的力道,看似是打在陈曦鸢身上,实则被域给转移了出去。

打出这一拳后,冯禄山就清醒了过来,因为他内心感知到了一股巨大的危机感。

不是来自于身前的女孩,而是源自冥冥之中。

他的心开始慌乱,眼皮剧烈跳动,不祥之兆深重。

当他见到陈曦鸢时,就已经没了对其继续出手的资格,更何况,他还自己喊出了“你是谁家的丫头”。

现在,他等同是在江面上,对一个走江者出手了,而且自家的晚辈此时也在这附近,种种要素相叠,等同于他在直接出手干预走江,为自家晚辈铺路。

“我……”

冯禄山双手颤抖,如果因果反噬只落在他一个人身上那也就罢了,可他很清楚,宗族的气数也会因他刚刚的举动遭遇牵连。

他们这帮老家伙,本就心照不宣地在这里干着火中取栗的活儿,现在,他一不小心,将手直接插入火红的燃炭深处。

卸去冯禄山这一拳的陈曦鸢,主动进攻。

“小姑娘,我认……”

域,再次展开。

冯禄山“我认错人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只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丢入了水中,发出的是“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猛然意识到,眼前女孩的真实身份。

龙王陈家!

陈曦鸢抽出腰间翠笛,对着冯禄山的脑袋砸了过去。

冯禄山只得再次发力,身形后撤,虽如入沼泽,但他现在,依旧能显得较为敏捷。

然而,伴随着他的移动,域也在移动,继续将其囊括。

如果是巅峰时的他,可以用硬碰硬的方式,强行将这域给撑开,哪怕顶着极大的压力,他也依旧可以让这陈家女深感忌惮,不敢靠近自己。

可现在,他只是处于短暂的强弩之末状态,强行破域得给自己身体强度先加码,但他现在这具破身体,就是加不起!

“砰!”“砰!”“砰!”

翠笛每次的落下,都被冯禄山用手臂格挡开。

冯禄山在后退,陈曦鸢在前进。

谭文彬咂舌道:“不讲理啊,真是不讲理。”

他能瞧出来,老头虽然状况非常差,却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困兽犹斗亦是吓人。

如果换做他、润生和林书友,三人一起联手,那也只敢采取围而骚扰的方式,将其最后几口气慢慢耗掉。

因为这种老东西手段底牌很多,经验更是丰富,假如上去就硬碰硬,就很容易被他在临死前换掉一个,甚至两个。

可陈大姑娘完全没有这种顾虑,就是拿笛子当武器,抽,抽,抽,不停地抽!

趁他病、要他命,有域做压制和保护,她压根就不担心对方的临死反扑。

谭文彬这会儿都能看见矮胖老人眼里流露出的绝望。

本就靠自己强行扯紧才没有崩溃的躯壳,在年轻女孩的不断抽击下,密密麻麻的新龟裂逐渐出现。

想脱离,却脱离不出去,想反击,可反击到女孩面前时,就削弱到能被她轻松化解的地步。

经验、手段这些东西,此刻都变得苍白无力,因为你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掌握的清清楚楚。

陈曦鸢脸上的笑容早已敛去,现在,她只有将眼前这个老家伙抽爆的强烈执念。

自打遇到小弟弟以来,她不是在被打就是在被救,自己的很多行为事后明悟起来都觉得发烫脸红。

眼下,正是自己这个做姐姐的,找回场子的机会,她要让小弟弟看看,姐姐脑子或许没你聪明,但姐姐真的很能打。

所以,你这死老头,怎么还在撑着啊,你怎么还不爆体啊,你这样让我在小弟弟面前,显得很没面子唉!

陈曦鸢的秀发不断飘动,受情绪影响,她的域正不断凝实,挥舞翠笛的力道也在不断加剧。

谭文彬:“小远哥,她是不是打得越来越猛了?”

陈曦鸢没有留力的理由,除了有副作用的秘术可以不用外,她一开始就必然会全力以赴,因此,她的攻击力道,大概率是初始即巅峰,能较为平顺地继续维持这个强度就已非常不易,事实上大部分人随着战斗时间越久,强度其实是下降的。

也就润生那种修行《秦氏观蛟法》的,可以在压力下不断蓄势,但问题是女孩姓陈不姓秦。

李追远:“她进步了,也可以理解成,有了一个小突破。”

谭文彬:“这就……突破了?”

李追远:

“珍珠粉内残留的四玄门献祭精血,不仅帮她恢复了伤势,还进一步坚韧了她的身体。

外加她这阵子跟着我们,对走江有了新的认知,而走江的认知本就蕴含着天地之理,她又是修域的,如同一方小世界,对现实天地理解深入了,也更方便她构建出更细腻稳定的域。

再加上一点情绪上的刺激上头,如同催化剂,让她将身体与域的进步进行融合。

这很正常。”

谭文彬嘴角扯了扯:这很正常?

倒也是,在小远哥眼里,这确实是正常。

相较而言,他们仨都是靠小远哥的规划与上课,硬生生提到这个高度的,自然无法对真正天才的进步方式感同身受。

陈曦鸢秀发散开,翠笛挥出了一片绿色霞光。

“砰!”

冯禄山双臂上的皮肉彻底崩离,只余下两条白骨。

“砰!”

冯禄山右臂白骨断裂。

“砰!”

左臂断裂。

“砰!”

胸口凹陷。

“砰!”

一条腿企图提起阻挡,直接被连皮肉带骨骼一起砸成碎片。

即使没有域,林书友与陈曦鸢扳手腕也照样输了。

那晚在汤馆门口,她以笛声为引将域展开,是为了操控住那灰雾,不让周围普通人受到波及伤害。

那晚的陈曦鸢,其实不是真正的陈曦鸢。

正常情况下,她最习惯的方式就是,拿域将别人压制再给自己加持,随后在自己的域里,以最原始的方式,将对方抽死。

高端的战斗,往往显得是如此朴实无华。

谭文彬觉得,如果自己也有这种能力的话,也懒得去搞什么花里胡哨,要是所有的对手都能被自己砸死,他也会懒得动脑子去想什么策划谋略。

由此可见,陈曦鸢以前走江时,几乎可以忽略掉浪的背景,也不用去理清楚什么内在缘由,只需找到江水要求她在这一浪里解决的邪祟,

然后……框住它,砸死它!

她是真的把所有浪,都走成同一个节奏,用的一个固定模式。

总之,任你江水千变万化,我就只主打这一套。

冯禄山内心无比憋屈,更憋屈的是,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前的女孩,如此年轻,却又有着这般天赋,不,她已无法用天赋来形容,她已经很强大了,再加之在江上,可以方便获得功德与奇遇,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实力,将在接下来迎来更为迅猛地提升。

这就是为什么每一代人杰都会选择在年轻时点灯走江的原因,虽然大部分人都会沦为江水之下沉底的鱼虾,但你的上限,可以通过江水得到进一步的拔高,你的天赋,也能更快地被兑现,就算最后没能争得龙王之位,只要你可以做到提前二次点灯认输,那你的实力层次,也将傲视曾经没点灯的同级别者。

冯禄山:你们,是怎么允许让她继续活着的,应该先杀她啊,若是放任她继续成长下去,那这一代的龙王还有悬念么?

果然,龙王陈历史上虽然出的龙王并不多,可每次陈家龙王崛起时,对同时代的竞争者而言,就是碾压。

冯禄山放弃了,他单脚立在那里,金鸡独立。

死吧,我认了,不反抗了。

冯家以炼体之术名震江湖。

江湖上曾有传言,论炼体之法,当属龙王秦第一,历代秦家人孤身走江,靠一双拳头,打出了不知道多少代龙王之位。

而龙王秦家下一级,有好几家并列,无法具体分强弱,只知是第二档,冯家就在此列。

冯家人性刚烈,在肉身开发上无所不用其极,其家族子弟往往百折不挠,因为但凡性子弱一点的,都在前期的修行时被折磨死了。

可现在,就是这样一位冯家地位尊崇的长老,在身体与精神上,都被一个年轻小辈给碾了下去。

陈曦鸢眼里的不满更加深重,你早不反抗被我一笛子抽爆脑袋不就好了么,那样我在小弟弟面前多有格调,你非得强撑这么久,让我打了这么久,小弟弟那边估计都看得要困了!

冯禄山张开嘴,不是想要再次尝试说话,而是有一根金线从他嘴里飞出,紧接着,从其残破到所剩无几的躯体里,一根根金线像是杂草般到处长了出来。

随即,冯禄山胸部一晃,自己震碎了自个儿的心脏。

死亡并未及时到来,哪怕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依旧还能苟延残喘一小会儿。

他面露苦笑。

“砰!”

陈曦鸢的翠笛,抽中其脑袋。

这一记,陈曦鸢使出了当下的全力,也是她这次小突破后的最高呈现。

冯禄山脑袋炸开,化作齑粉。

本就是将死的人了,这下直接死得不能再死。

“呼……”

收起域,陈曦鸢深深舒了口气。

回过头,她看向那边建筑物屋顶露出脑袋的谭文彬,陈曦鸢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谭文彬招了招手。

她清楚,小弟弟能通过谭文彬的眼睛看到自己。

林书友和润生回来了,他们先前被李追远派去取回损毁的符甲。

李追远本打算只取回两件,因为这两件就损毁在附近,第三件也就是没能成功引来猫就被拍死的,距离有点远。

只是,林书友手里有一件,润生手里有两件。

“小远,我没刻意去外面找,而是它就落在不远处。”

润生不想小远误会,自己为了舍不得这点家当而不听话地去外围冒险。

李追远点点头:“那就应该是增将军在自己被拍死前,尽可能地将自个儿给甩了出来。”

此举,是为了提升符甲回收率,毕竟增将军和损将军不同,祂有两具化身,当符甲数目下降时,对祂未来的影响也最大。

李追远仔细检查了一下,符甲是被损毁了,但损毁程度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花费些材料与精力,是有一定概率将其修复的。

这也是因为那些老东西是隔着老远将“人”拍死,拍完后,再念叨一声“斩妖除魔”,也不会刻意凑过去确认一下,只要自己没看见,那他杀的就是妖。

只是,就算修复好了,这三件符甲,至多也只能发挥出过去三四成的承载力,等于增损二将起乩降临的战力,被削去了一大半。

再让祂们来当自己身前最后一道打手,就有些无法胜任了,只能沦为探路用品。

不过,能收回来没彻底失去,就已经很不错了,自己确实不该再贪图更多。

李追远:“走吧,里面还有一个要处理。”

陈曦鸢还站在那里,手里攥着一把金线。

“小弟弟,这是从那老家伙身体里打出来的。”

李追远接过金线。

陈曦鸢:“这应该是他用以辅助炼体的东西。”

李追远:“嗯,坚固筋脉、稳定百骸,这是他用来强劲根骨的根基之物。”

这东西很珍贵,这个家族里,每个人一辈子只能祭养这一个,而且老家伙地位尊崇,年岁又大,他的这金线,称得上是此类上品了。

陈曦鸢:“小弟弟,你应该有用吧?”

李追远:“我可以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用它来重新加固我已经损坏的符甲,说不定能将其承载力恢复,甚至可能更上一层楼。”

具体能否这样操作,还得回家后,交给阿璃去判断。

如若能成功融入,那接下来,这些如扑克牌般的卡片,每一套的每一张之间,都会有一根金线串连。

陈曦鸢:“你有用就好。”

李追远:“这东西很珍贵,有价无市。”

陈曦鸢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走的是中正之道,不是歪门邪路。”

“不不不!”陈曦鸢再次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些细致精巧的活儿,我做不来,所以这个材料对我也没用,我连自己的裙子破了都不会缝。”

顿了顿,陈曦鸢又道:“我打算这一浪结束,离开洛阳前,专门去找姚奶奶学一下针线活。”

女孩生怕少年误会,一下子解释了这么多。

李追远:“这一浪结束后,你挑几本功法,我给你。”

虽说陈曦鸢以前说过,会将以后走江得到的东西攒起来再送给自己,但李追远不喜欢白拿别人的东西。

陈曦鸢:“小弟弟,真不用,这东西在我这里真不算珍贵。”

李追远:“没事,功法秘籍在我这里,也很便宜。”

陈曦鸢眨了眨眼:“可是,你不是说,你是因一场意外被提前点灯,所以柳家那位老太太没有给你做好安排准备么?”

李追远:“我太爷家地下室里,藏书很多。”

陈曦鸢目露严肃:“你太爷是……”

李追远:“南通石南镇的一个捞尸人。”

陈曦鸢:“捞尸人?”

李追远:“我把我走江以来收集到的功法秘籍都放在太爷家地下室里。”

陈曦鸢:“哦,原来是这样。”

太爷家的地下室,还真没办法跟外人解释。

谁能相信,那真的是太爷帮别人寄存的书,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秦氏观蛟法》和《柳氏望气诀》也只是其中两部。

很长时间以来,太爷还嫌占地方,为了安置那么多口箱子,还得特意在盖新房时挖出个地下室。

南通那边可没挖地窖的习惯,正常人家盖楼房,压根不会往下挖,得亏太爷确实会挣钱,盖房子时也舍得。

换做其他人家,怕是早就把这些书放厨房引火烧灶了。

李追远将金丝缠绕起来,准备交给润生存放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少年再次仔细盯着金丝,指尖反复摩挲。

陈曦鸢:“怎么了?”

李追远:“他是故意在临死前,把金丝吐出来的。这金丝被他寄养那么多年,正常状态下,当他死亡时,金丝会伴随他一同湮灭。彬彬哥,检查一下他的尸体。”

“是!”

谭文彬走到冯禄山的尸体前,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差事,因为老家伙的尸体很简略。

没胳膊没腿还没头,就剩个中段。

“小远哥,他心脏化成肉末了。”

李追远:“那他就是提前自杀过了,为了将这金丝留下来。”

陈曦鸢疑惑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追远:“为了赎罪,以送礼物的方式,来向你道歉,以期能降低因果对他……对他背后宗门的反噬。”

老东西的江湖阅历以及对因果的理解,确实不俗。

他错就错在,真的想当然地把虞家,当作他们这些老家伙们的游乐场了。

且不提蓄势待发随时将会苏醒的虞家历代镇压的邪祟,以及那条老狗,单论走江团队而言,这次进来的,每一支都是精锐,单个团队对单个老家伙,或许不敌,可如果联合起来呢?

算上自己,算上周云帆,再算上陈曦鸢,这个老家伙等于是同时和三个团队交了手。

陈曦鸢:“小弟弟,你知道么,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你,反正,以后哪一浪里,要是必须要撞上你,我就二次点灯。”

年轻女孩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一个对手,他都能利用规则,让一个必死之人在死前,主动榨出自己的油水。

“少说这样丧气的话,龙王之路,不能轻易言弃。”

“我这不是丧气,我是服了。”

“继续在江上待着吧,我说过,我需要你帮我剪除对手,另外,万一哪天我出意外人没了,这龙王之位,你不争就要便宜别人了。”

陈曦鸢:“这个,还能排队的?”

李追远:“嗯,已经排了不止你一个了。”

林书友嘴角露出了笑容。

谭文彬胳膊肘捅了捅他,问道:“你在笑什么?”

林书友:“我想到了三只眼没兴高采烈几天,就在下一浪里碰见了这位的场景。”

谭文彬:“那你有没想过,他高兴的前提是我们人都没了?”

林书友怔了一下,显然,现在意识到了。

李追远抬头,看向天上的那轮“太阳”。

陈曦鸢:“我们进去吧,里面还有一个。”

李追远:“我要是急着进去,在你还在动手时,就可以先进去了,我故意给他的时间,让他好好参悟这一轮‘太阳’。

再等等吧,他还没参悟好。”

陈曦鸢:“为什么?”

李追远:“因为上方的‘太阳’虽然还在运转,却也已经破损很严重了,这座宝塔里的中枢,最多只够完美呈现一次机关原理。

我若是提前进去打断了他,那这份虞家机关术传承,就将自此永远失传。”

陈曦鸢:“没想到,你对传承这么尊重,还没有门户之见。我爷爷肯定会很喜欢你,因为我爷爷和你是一样的人。”

李追远:“那就有点辱没陈爷爷了。我是不想放弃这份传承,我想得到它。”

陈曦鸢:“我知道了,待会儿我进去后,一定下手注意点,抓活的。可是,如果他打死都不愿意把传承交给你,那该怎么办。”

李追远:“不用,进去后,直接杀了他。”

陈曦鸢:“那他就是个死人了。”

李追远:“我更擅长和死人交流。”

陈曦鸢的视线落在了地上的丁洛香身上,她身上满是创伤,按理说,早就回天乏力,但真正让她快速死亡的,是胸口上的那两个洞穿出去的血窟窿,可以从里面看见小小的未成年指印。

这里的小孩子,除了小弟弟外,就是那个叫阿惠的了。

陈曦鸢:“我们之前在石门里,若是对他们动手了,那么被炸的,是不是就是我们了?”

李追远:“嗯。”

陈曦鸢:“她是个机关人偶?”

李追远:“对。丁洛香是身子朝后倒下去的,说明她是面对大门被门里的人杀死。那个人偶,是她的侍女,但制作她的人,肯定拥有最高的权限。”

陈曦鸢:“我能看出来,她是真的喜欢那个周云帆,不是假的,到最后,她也在舍命帮他守门。

唉,你说走江就走江吧,谈什么恋爱啊,不理解,想不通,脑子有问题。”

这句话一出来,谭文彬扭过脸,林书友低下头,润生闭上了眼。

李追远再次抬头,看向天上的“太阳”。

这时,天上的那轮“太阳”,熄灭了。

整个虞家,陷入绝望的黑暗。

李追远意识到,接下来,那些老东西对其他家年轻人的杀戮,将变得更肆无忌惮。

一片漆黑之下,谁分得清楚面前的,是人是妖?

“润生哥。”

“嗯。”

润生走上前,伸手将宝塔的大门推开,众人走了进去。

上方,周云帆站在一颗停止转动的木球上,身上浮现着密密麻麻却又整齐有序的方格纹路。

周云帆跺了一下脚,脚下的木球燃起了火,将宝塔内照得通透。

“果然,你们没死在甬道里。”

周云帆的目光在下方众人身上一次扫过,着重在润生身上做了停留,而后,他向润生行周家门礼,并道:

“墨斗量天尺丈云,斧斤削月露为痕。

九曲机关周氏——周云帆。

请阁下尊讳!”

润生向斜前方挪了一步,将身后的小远显出。

李追远抬头,看着周云帆,没有回礼,而是直接道:

“秦家,追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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