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483安德斯的剧本
第487章483安德斯的剧本
2025-08-23作者：号西风
第487章483.安德斯的剧本
第二幕的开幕前菜结束，该进入主题了。
递剑手给自己拿了块干净的红布，看向加拉多称赞道：“最后的招数虽然不怎么漂亮，但很聪明。”
“谢谢.”
“你腰没事儿吧。”
“没事，我没事。”加拉多两手止不住地颤抖，刚才那一刻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子里，“这样我算完成任务了吗？”
“算是吧，但还有最后一轮。”
递剑手很无奈，论表现加拉多完全可以获得赦免。如果换做他来当这个警察局局长，倒贴钱他都愿意，毕竟这是一头让他们两位马刺手都觉得麻烦的大家伙。
可上头的要求就是三轮掌声，少一次都不行。
“好。”加拉多低着头，声音也很低，“还有一轮.”
“你好好休息，该我上场了，希望这玩意儿能消耗掉它不少体力，让你顺利过关。”
加拉多没有道谢，他应该道谢的，但心底深处的某种感觉让他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道谢的事。他并不希望这样，甚至还有一丝失落。
这种感觉藏得非常深，就连加拉多自己都没察觉，更别提他身边那位递剑手了。
听到喇叭和鼓声，递剑手快速披上无袖外套，拿起一旁的插标和红布转身走进广场。
这些短小沉重的插标有着钢制倒钩，里面装点着彩带。一旦刺入牛背，就能抽出这些飘带，就像蜜蜂蜇人抽出肚肠那样。
有了前车之鉴，斗牛士们比刚才更小心了，只是围绕着公牛，控制手里的红布，将公牛驱赶向两名短枪手所在的位置。
短枪手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两眼紧盯着冲来的公牛，待距离合适，就以一个灵巧的双手猛刺，将短枪上的插标刺入公牛脖子两侧，然后转身躲开攻击。
几个来回后，彩带挂满了牛背，随之而来的则是对他们的热烈掌声。
而在广场的另一角，安德斯正盯着那堵挡在加拉多身前的障墙。
他承认自己一开始就很钟意这位充满了勇气和激情的年轻人，开场的表现也超出了他的预期。这也是他觉得可惜的地方，允许加拉多参加斗牛的人根本没想让他活着出去。
但结果和他设想的不同，加拉多几乎没有受到伤害。
腰上的踩踏伤是在公牛原地踱步时造成的，威力要比冲刺时小了许多，算不得什么大伤。
为什么一个从没接受过训练的普通人能三番五次地躲开公牛，还是这头让优秀马刺手吃了大亏的公牛。动作狼狈，下盘不稳，决策也很蠢，可现实是，加拉多就是能靠最后那一甩活下来。
是他骑警的身份带来的充沛体力？还是他运气够好？
安德斯想了好一会儿，觉得都不是
难道真的是天赋？
“安德斯先生”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障墙后传来。
“神父。”
“我听号角吹了三次，该你上场了吧。”
“是的，神父。”安德斯摘下帽子，弯腰行礼，“哈迪怎么样了？就是刚才受了伤的马刺手。”
神父从黑影里走了出来，迎着阳光，眼睛眯成了条缝：“伤得不轻啊，我们已经把人送去医院了。”
“不会有事吧？”
“这”神父叹了口气，“圣塞瓦斯蒂安不像潘普洛纳，更没法和塞维利亚和马德里相比，只是个海滨小城。”
“谢谢您能直言不讳。”
“斗牛士本来就容易受伤，每年死在斗牛场上的就有几十上百人，死在医院里的就更多了。”神父摘下兜帽，安慰道，“不过这些年倒是好些了，不知道是医院水平有了提升还是别的，反正我会为他祈祷的。”
安德斯双手握拳放在胸前，两眼微闭，腰弯得更低了。
神父从怀里掏出一个镶有金边的黑木匣，打开后里面是盛了圣油的圣杯：“你们塞维利亚斗牛士就是花样多，这可是连夜做好的，花了我不少钱呢。”
“谢谢。”
安德斯给身边的递剑手使了个眼色，送去了几枚银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神父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双手握拳，嘴里喃喃了两句便将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勇敢不屈的斗士，愿主保佑您。”
安德斯抬起头，小心接过匣子，眼睛注视着圣杯。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指蘸上圣油，将肉桂和橄榄油的香气点在额头和胸前，然后摆正头上的黑绒帽子，拿过红布，慢悠悠地走进广场。
他身形俊美，肩挂金边天鹅绒披风，来到主看台前，深深鞠了躬，请求允许杀死这头公牛。
第三幕正式开场，短枪手和递剑手全部退场，喧闹的广场再次陷入寂静，乐队也停止了演奏，安德斯在活动负责人的点头许可下，迈入广场中央。
安德斯一路踩着地面上的沙砾，很谨慎地选择了第三幕的表演位置。这里沙子很平，没有那些坑坑洼洼的凹陷，能更好地展现自己的技术。
他左手随意甩动红布，简单几个动作就引来了公牛的注意。
脖子上的彩带和短枪不停刺激着公牛，伤口让它体力不停流逝，却也让它极度愤怒。看到有东西在挑衅，它就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不同于加拉多的慌乱，安德斯看清了公牛的每一个动作，把握好速度、距离和角度，从容单膝跪地，两手翻动，展开的红布从前胸飞向后背，轻轻擦着牛角绕过他的身体，像是朵在半空中盛放的血色玫瑰。
全场惊呼，这才是斗牛，塞维利亚的斗牛！
安德斯单手叉腰，将剑藏在红布内，让过一次次冲击，任凭牛角擦过他的膝盖，牛血喷洒在身上。不需要其他人入场助斗，一个人一块红布就已经将公牛耍得团团转。
一切都在按剧本在进行着，除了加拉多的运气出现了些意外，打乱了表演次序。但分割看的话，表演内容并没有变。
不知耍逗了几个回合，安德斯忽然发现牛腿有了丝发软的迹象。又试了几次，公牛的注意力确实在涣散，力气、速度和灵敏度都不及开场时的一半，是时候了。
“嗯？他在干嘛？”
“怎么到最后关头停下了？”
“我懂了，他要让加拉多入场！表演现在才刚开始呢！！！”
卡维平静地看着台下，看着加拉多双手用力拍打身体，用来刺激全身的肌肉和神经，也是对懦弱时自己的一种鼓励。
“奥尔尼先生”卡维看着身边的“朋友”，“没想到表演还有第三轮。”
“啊？额，是啊，没想到还有第三轮。”奥尔尼脸色有些慌乱，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卡维先生，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应该是名医生吧。”
卡维一愣：“我有说过我是医生么？”
说完他便看向最容易漏嘴巴的贝格特，但他对这句话毫无反应，眼里只有刺激的斗牛表演。另一边的卡士柏和约拿也是一样，都被安德斯的安排吸引了眼球。
“并不是他们说了不该说的东西，是加拉多说的，是您证明了水合氯醛的医用价值。”
奥尔尼终于露出了微笑：“更何况您的气质也说明了这一点，冷静，有主见，不为娱乐所扰，这在同龄人中几乎是不可能见到的。”
“谢谢夸奖。”卡维解释道，“我只是抽空来度个假，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影响了您的好心情，我再次代表加拉多向您赔罪。”
“事情已经过去了，刚才的表演也足以表达他的歉意。”见他并没有提及刚才受伤的马刺手，卡维便礼貌性地回了一句，“您和加拉多之间的友情也让我动容，如果能由我来做决定的话，我会免去他的罚款。”
“既然已经进了斗牛场，那就没理由离开了。”
奥尔尼盯着台下，脸上不知是担忧还是为朋友能展现自我价值而感到高兴，亦或是别的什么。
表情的复杂程度就连卡维都琢磨不透，深谙此道的卡士柏更是没有分析的动力。
按他的说法，奥尔尼证件没问题，警服也很正规，身份是真的。而且从皮肤颜色、肌肉线条和走路步伐来看，他缺乏严格的锻炼，身上又没有藏匿武器，就算和卡维一对一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这种人目的可能不纯，但不会有像曼努尔那样的恶意。至于对待别人，他爱怎样怎样，和他们无关。
卡维也挺无奈的。
卡士柏算是受到了米克的牵连，不仅图书馆被迫解散，他也失去了黑衣人的指挥权。军衔升了，地位高了，却只得到一份闲差。
就像让一名刚毕业没多久满怀抱负的外科医生去坐医务科办公室，美其名曰领导，天天开会、应付检查、做行政汇报，棱角都被磨没了。
卡士柏最后选择了辞职。
辞职后的当天傍晚，莫拉索伯爵在酒馆找到了他，于是便成了卡维的保镖。
对卡士柏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工作了，既展现才华又不用冒太大的风险，远离维也纳陈腐的气味，还有不错的收入，一举四得。
“你就不担心观众席里有人会害我？”
“啊？不会吧”卡士柏连忙收拾心情，来回扫了两眼，“哪儿有那么多人想害你，你想多了。再说有约拿在，你不用太担心。”
说完这些，视线再回到卡维脸上，卡士柏才发现是这家伙在试探自己。
“进场的时候我就看过观众席，没什么问题。而且我鼻子没那么迟钝，有情况早嗅出来了。”
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人伸出手穿过两人的视线，拍在了卡维的肩膀上：“抱歉，请问您是卡维先生吗？”
观众席下，简陋的斗牛场里，加拉多最后的“试炼”已经开始了。
和前两次入场时不同，加拉多的身体放松了许多，也没有急着要表现自己。他在拖延时间，但也不全在拖延，而是在找寻合适的机会。
他猫着腰，手里是刚才那条踩满了牛蹄印的红布，慢慢迈着步子。
“年轻人，你不动牛是不会动的。”安德斯站在障墙边笑着劝道，“别看它受了伤，就算再插上几枪，它也能和你耗上几个小时。”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观众席开始躁动，期待感慢慢变成了无趣和烦躁，最后就会成为嘘声。
安德斯不允许自己的剧本再出现意外，连警告都没有，就让好几名助斗士将牛引向加拉多的方向。
公牛再次发现了那名拙劣的年轻人，低下头，眼神更加疯狂。
“女士们先生们，蹩脚的躲牛表演要告一段落了，真正的斗牛要开始了。在此之前，还请大家给我们的助斗士们，也给那位大胆勇敢的年轻人一些掌声。他的跑动很拙劣，毫无技巧和美感可言，但多少给你们带来了快乐。”
加拉多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不断敲打着肋骨，浑身抖得像风中落叶一样。他知道刚才的小把戏不会再起作用了，要是故技重施肯定会被牛角顶死。
公牛开始加速！
加拉多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像兔子一样开始窜了出来。不再是躲，而是朝着安德斯所在的位置狂奔。
安德斯笑了。
对，聪明的小子，就是这样！你累了，没有办法对付它了，也没有别的希望了。场上只有我，我才是你最后的救命稻草！
向我来吧，我来解决它！
他摆好架势，等加拉多跑近身，才会甩动红布引走公牛。就这样反复跑上几个来回后，再找准机会一剑刺死公牛。
这才是配得上斗牛场英雄的绝佳剧本！也是其他斗牛场上绝看不到的绝佳表演！
但安德斯忘了，好的剧本离不开他这位主角，也离不开优秀的配角。加拉多不是随便听他摆布的助斗士，更不是他眼里的配角。
现在加拉多的眼里只有公牛和自己，其他一切都是工具。
只见他快步冲到安德斯身前，速度反而比前一轮更快了些。眼看牛角即将刺来，加拉多看准了安德斯闪开的位置，出手夺走了这位斗牛士的弯剑。
然后一个猛烈的转身，绕过安德斯，将他彻底暴露在了公牛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