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第394章

2025-09-24作者:纯洁滴小龙

第394章

站在二楼露台上的阿璃,目光下移,落在自己奶奶身上。

奶奶刚刚是将茶杯重重砸在茶几上的。

不是因为赵毅的话。

而是有些事,本就禁不住细想,尤其是对于聪明人而言,一冷静一琢磨,味道就会品出来。

奶奶先前,就是差点要想通了。

先有制作好的纸人,再有眼下这环境,外加来的时候,那个它,还在尝试完全睁开眼,如若事情已经完成了,它还不走继续留在这里做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指向唯一的一个可能,那就是小远他……还没有死!

奶奶,抢在了自己“明悟”前,马上以柳氏秘法,让自己回溯年轻状态。

因为,

奶奶是睿智的,奶奶姐是莽撞的。

作为风水之道执牛耳的柳家人,怎么会不晓得如何规避这因果?

奶奶这亦是一种自信,她相信那个没有历经风雨、世事浮沉的年轻自己,没那个脑子与认知,来看破这一布局。

事实,的确是如此。

年轻的柳玉梅站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回头对着楼顶上的阿璃笑着夸赞道:

“妹妹比上次相见时,更好看了,一想到这样的妹妹以后还要便宜哪家男子,姐姐现在就恨不得一剑提前给他斩了!”

这种秘术,柳玉梅以前很少使用。

毕竟,使用这一秘术的前提条件,得是你足够老,这样才有使用它的价值性与必要性。

因此,上一次柳玉梅以秘术回溯青春时,其所见所闻,其实是记在了那个年龄段自己的记忆中的。

她认得阿璃。

虽然她不知道阿璃是她的孙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未来和那死缠烂打脸皮厚的秦家少爷成了亲,但这种祖孙间的血脉依恋,让她对阿璃天然就有着极其强烈的亲近感。

阿璃没回应,只是平静地将目光重新挪向前面的……刘姨。

奶奶这一关,是过了。

秦叔是不用考虑的。

剩下的,就是刘姨了。

在遇到男孩前,女孩大部分时候,都是单独地坐在门槛后,一坐就是一个白天。

即使是遇到男孩后,她也只是比过去稍稍多了些生气,在男孩不在家的日子,虽然不会再发呆枯坐了,却仍喜欢一个人独处。

但男孩一直很清楚,阿璃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人。

因为李追远知道,他自己,是这个世上最难被搞定的一批人。

阿璃自小到大,见到的人不多,但鬼怪邪祟,是天天见。

很多东西,她其实能比普通人,看得更清晰,也更透彻。

虽然,她现在还不习惯这种定位。

但她知道,男孩将自己的纸人摆在棺材边的用意。

她得努力承担起来,她想要帮到他,她必须得做好,如果连在家里的事,她都无法胜任承担,那以后自己还怎么和他一起去外面走江?

女孩弯腰,将放在藤椅下面的围棋棋盘拿了出来。

她和男孩早就习惯了用天空下盲棋,但这副棋盘也是时常被拿出来摆起用到的,因为有些时候阳光大、刺眼。

女孩打开棋盘盒的扣子,手掌前倾。

“哗啦啦……”

黑的白的棋子,自里面滑落,少部分落在了露台上,大部分则落到了下面,经过大风的卷动,在坝子上洒落一地,发出连续杂乱的清脆声响。

刘姨本就站在最后面,她看着自己四周乱蹦的棋子,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不知多少日子里,自己倚靠在厨房门口,一边欣赏着露台金童玉女下棋一边磕着瓜子的画面。

情绪,只需要一个破口,就能瞬间冲垮一切理性。

这不仅是触景生情,而是以阿璃的形象,她每一个相对应的动作,都在加深“小远已死”的概念。

刘姨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但她身边,代表着不知多少蛇虫蛊灵的阴影,在此时由黑转红,不断震荡,似在沸腾。

阿璃终于得以,将自己的目光,落向前方的战局。

先前,秦叔一拳将它击退,现在,秦叔打出了第二拳。

第二拳,眼睛完全睁开后的它,有了准备。

秦叔的身形不再似第一拳时那般瞬发即至,他行进途中的空间,明显遭受到了阻滞。

但这第二拳,依旧很快。

它举起了拳头,对拼了上去。

“轰。”

这次,它依旧被击退,但退后的距离,只有第一次时的一半。

地面震动,小径上原本早就被压实下去的石子儿,全都挤压了出来,四处飞溅。

赵毅见状,赶忙一挥手,将自己身上的黑蛟之皮甩出去,形成一道黑色雾瘴,帮身边或瘫或昏的众人,挡下这些石子。

每一颗石子被拦下来时,都会即刻化作粉尘。

“砰!砰!砰!砰!”

这石子力道之大,超出了赵毅的想象,连续重击之下,赵毅只觉得自己胸口一阵发闷,喉咙更是发甜。

幸好,他完全挡下来了,要是哪颗石子儿不小心直接给地上的谁心脏或脑门儿洞穿了,那现实里的这个人,也是要死的!

赵毅舔了舔嘴唇,目露后怕。

先前它还未完全清醒,只是用沉睡时驱赶苍蝇的本能,就能将他们一个个轻松击飞,现在它与秦叔的交手,看似没有太过夸张的动静,实则是双方对力量的掌控,早已进入了入微的层次。

那种动起手来,动辄气势宏大的场面,反而是一种莫大浪费。

赵毅很想跟秦叔提一提意见,不能你打架时,一不留神就给我们边上的这群人给波及死了。

他能瞧出来,秦叔不是有意的,秦叔是太久没有正儿八经出手打架,手已经生了,而且秦家在出了姓李的这个怪胎前,历代秦家人都是独自走江,秦叔当初也是,所以他脑子里压根就没有打架时还需顾忌身后队友的经验。

当然,他们这伙人,也没那个脸自称是他的队友。

算了,还是先给你们弄断这连接吧。

赵毅早就知道姓李的自创的红线秘术,他当初还想学过,姓李的也是愿意教的。

但这秘术的使用条件实在是太过苛刻,你作为发出红线的主体,但凡被绑定的人想对你不利,只需动动心思,你就可能即刻暴毙。

姓李的能对润生他们用这一招,他没信心对那时自己的手下用。

哪怕是现在的手下,唯一敢踏实用的,就是阿靖了。

只要自己不给阿靖下令去杀他远哥,阿靖就不会对自己产生不利念头。

徐明得剔除。

甚至梁家姐妹,她们很爱很爱自己,但赵毅也不敢与她们连红线,谁知道她俩会不会忽然争风吃醋忽然心里骂自己一句“死样”,结果自己死了,她们再哭哭啼啼后悔又有什么意义?

赵毅的指尖摸到了陈靖眉心,在敲断连接前,他犹豫了。

都进入最后决赛圈了,己方真正的大佬已经出手了,这会儿就算凑旁边看两眼……不,就算是昏在旁边陪同着一起呼吸呼吸,也算是增加参与度吧?

赵毅现在对江水的理解,直接上了一个大段位,毕竟他刚刚誊抄了《走江行为规范》,还是抄了两遍。

姓李的这波江水,非常不正常,上次敢主动推动江水以完成自己目的的,还是菩萨与大帝那种层级。

而江水只要推动成功,那就是受天道认可的,各项证书手续齐全,功德必然是有的。

只要基数足够庞大,那再小的比例,都是一块可观大肉。

阿靖不能断,得留在这儿,这顿席,自己这儿有俩人上桌吃。

扭头,赵毅看向陈曦鸢。

陈姑娘没昏迷,只是伤得太重,眼睛睁得大大的。

而且,陈曦鸢眼睛睁得大大的目的,不是去看前方的战况以寻求学习感悟,她居然是拧着脖子,侧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后方站在坝子上年轻的柳老太太!

赵毅很想笑,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小丑。

自己一直和这样的人在竞争,无论是在江上还是在姓李的这里,最荒谬的是,自己还一直争不过她!

赵毅想上去,帮陈曦鸢断开连接。

你先走吧,你少吃一口,我和阿靖就都能多分半口。

“陈姑娘,你伤势重,就请你先下去疗……”

赵毅话还没说完,就瞧见陈曦鸢抬起左手,努力推挪了一下身子,以方便自己能以更好的角度欣赏柳玉梅。

得,没法了。

她不仅意识清醒,手还勉强能动,这说明她完全有能力自己断开连接。

自己这么明目张胆地给人家断开连接,那就是彻底撕破脸结仇了,实在是落了下乘。

唉,自己不该把人家想得那么傻,人家既然能比自己更早折返回来,想来也是看上这块大肉的。

陈曦鸢不知道赵毅在想什么,她只顾着看柳玉梅,看自己爷爷年轻时的梦中情人。

她终于理解,自己爷爷为什么会对柳老夫人念念不忘了。

这是,真的好美啊。

不仅是姿容上的绝色,几乎没有丝毫缺憾,最令人着迷的,是就简单站在那里,就能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强烈自信。

爷爷曾感慨过,当年那位秦公爷追求柳小姐时,确实付出极大,别的不提,光是将不知多少世家大族的年轻翘楚装麻袋丢茅坑的行为,就连当年强盛如秦家,都感受到了不小压力。

但柳小姐着实也不欠他的,在决意与他订婚后,她放弃了点灯走江。

为此,柳家当年极度不满,无论秦家愿意出多么厚重的聘礼,都无法弥补这等损失!

最后,还是秦公爷亲赴柳家,在柳家祠堂前立誓,他日若成就龙王之位,必与柳家风雨同舟、秦柳并重、同生共死!

那一日,据说柳家祠堂里,历代柳家龙王之灵都显灵了,柳清澄的龙王之灵,更似一道利刃,将柳家当代排名首座的大长老胡须刮尽。

所以,有时候祖宗能显灵能“说话”,也不见得全是好事。

当历代与秦家人几乎都有血仇的先祖们,都认下秦公爷这位女婿时,在场的柳家活人们,就真没办法去拒绝与阻挠了。

这段佳话,可谓在当年江湖盛传一时。

但细究下来,其实也有一个盲点,那就是柳家人难道会不懂龙王的秉性与心胸么?

这件事若是闹到祖宗面前去,直接上秤,不用看标度,就知道会有多少斤。

他们怎么可能不会去拦截秦公爷去柳家祠堂?且柳家祖宅是那么好闯的?祠堂更是一个家族的重中之重,又岂是那么好进的?

可秦公爷就是进去了,这就说明有人帮忙,帮忙的,自然是那位柳小姐,以及柳家一众年轻一代支持者。

幸运的是,秦公爷实现了当年的誓言。

不幸的是,秦公爷把这誓言实现全了。

不过,那场涉及到秦柳两家同时衰落的惨烈劫难,倒不是秦公爷绑架了柳家人,而是柳家人主动选择追随参与。

许是被盯着看了太久,柳玉梅也将目光落在了陈曦鸢身上。

看了一眼后,柳玉梅目光上移,似是在看着陈曦鸢头顶上那并不存在的东西。

柳玉梅:“天道垂青,陈家得幸,是这一代的江湖,又出了哪尊凶神败类么?”

陈曦鸢眨了眨眼。

柳玉梅笑了。

这丫头,挺像那妮子的,喜欢叽叽喳喳地跟在自己身边,使劲哀求自己帮她给那陈家少爷创造机会。

看来,妮子看走了眼,陈家这一代既然出了这样一位,那陈家少爷又能有什么出息可言,怕是连家族地位都保不住,妮子嫁过去,估计连个未来主母位置都拿不到。

倒不如这世上年轻男子,好好去琢磨琢磨,这丫头陈家必是不舍得下放的,哪个男子能入得她眼,入赘了陈家,那也算是一步登天的好运了。

这会儿,秦叔与它已经又交手了十轮。

在这十轮间,秦叔并未再能将其击退,反而一直保持着平分秋色的状态。

“秦家人,什么时候越打越不出效果了?”

柳玉梅目光先环视四周,又眺望远处的那一片乌龟浪潮。

她清楚了。

不愧是姓秦的,果然粗鄙武夫。

他怕发力过猛,将这处环境给破坏了,使得它得以逃离。

但伴随着这些乌龟覆盖到这里越来越多的面积,它对这里的掌控也就越来越强,相当于越来越接近于这个环境下的主宰。

这样下去,不仅秦家人最擅长的以战蓄势无法发挥出来,还会被它借助主场之利逐步形成压制。

“大可逐步放手去战,莫要顾忌,有本小姐在,这天,塌不了!”

秦力重重地点头,后背上的黑影集体窜行全身,如同周身烙印上古朴的纹路。

奋起一拳,先前所攒之势不再压制。

“轰!”

这一拳,将它直接砸飞出去。

此场景,活脱脱之前它随手拍飞陈曦鸢等人的翻版。

可也因此,一阵无形的“咔嚓”碎响传出,说明这处环境,因这种力道,已处于超负荷状态。

柳玉梅有些意外,一是意外这姓秦的,竟然这么听自己的话。

自己要他干嘛,他就毫不犹豫,立刻执行。

看来那烦人的家伙,肯定是在家里到处宣传自己是他未来的秦家少奶奶,这帮姓秦的,也都当真了,把自己当少奶奶对待。

二是意外于,这处环境,居然比自己想象中要坚韧得多,如此力道之下,竟还未出现明显裂缝。

柳玉梅无法具体分清楚,此处环境究竟该如何定义。

“似结界,又似阵法,又似幻境,又似意念……不知多少种杂糅到了一起,每一种几乎都是顶尖拿捏,且效果惊人的和谐稳固。

我居然在这里,捕捉到了我柳家望气的痕迹。

到底是哪位大师,在此布阵诛邪?

罢了,甭管是谁在斩妖除魔,我柳家人既然碰到了,就没有不出手相助的道理!”

柳玉梅手指向前方那渐渐逼近的乌龟浪潮,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柳婷:

“你去,把那些乌龟清掉,先变相削弱掉它的主场之利,再帮我抓一头回来瞅瞅。”

“是!主大小姐。”

刘姨身形跃出,落地前,被四周的红色阴影包裹,而后以极快的速度,主动冲撞向了那片令人心悸的乌龟浪潮。

一砸,一撞,随即就是一扫。

无数的蛊影溢散而出,不断吞噬着四周的乌龟,而后如火烧燎原一般,快速扩张。

即使那些乌龟再疯狂地企图反扑,始终无法近她的身,而且被她不断反推消融。

在李追远眼里,象征绝望的“火山喷发”,在刘姨这里,是一次再畅快不过的尽情挥洒。

柳玉梅微微皱眉,她认出了柳婷所用的,是柳家以风水入道而形成的蛊术。

但这一门类,在柳家底蕴中,只是小道。

“她心眼儿到底有多小,才会剑走偏锋地去专练这个,而且练得这么好,就越是说明她气性狭隘、喜残绝恶毒。

此间事了后,我得回去好好查一查,到底是哪一房哪一支的长辈,教养出这样的人,怕是这做长辈的,立身也正不到哪儿去。”

赵毅这会儿,已经将重伤昏迷的人,全都搬运到了坝子上,安置在柳玉梅身后,这里绝对安全。

柳玉梅瞥了他一眼,好奇问道:

“这身皮草还真是别致,哪家的娃娃?”

赵毅马上跪下来:“回禀大小姐,小子姓赵,来自九江。”

柳玉梅收回视线,声音也冷淡下来:“呵,九江赵氏。”

一些风闻,即使是在那个年代,其实就已经流出了,当然,只局限于真正的江湖高层。

虽然不至于具体知道赵家人到底是在做着怎样欺师灭祖的事,但赵家内部,明显是有问题的。

赵毅:“大小姐误会了,我非九江赵氏人,小子与九江赵氏……不共戴天!”

柳玉梅闻言,嘴角含笑:“怎的,你想大义灭亲不成么?”

赵毅:“既是脏的,那又何怕拭去?不能直面历史,才是真的卑躬屈膝!”

这话,赵毅说得真叫一个一身正气,毕竟,他确实是这么做的。

柳玉梅微微颔首:“倒是有那么一股子气象,但你口头说不卑躬屈膝,怎的膝盖对我跪得这么快。”

赵毅目光看向水泥坝子上至今还清晰可见的那处凹坑。

妈的,姓李的,你用得着把这个“世界”制作得这么精细么?

赵毅:“也不知怎的,忽然膝盖痒,想在地上磨一磨。”

扯什么拜倒石榴裙下那是找死,提醒戳破柳玉梅现在的状态那更是会死得更彻底,现在自己就算再会说话,那也只能装个傻子。

那一边,刘姨强势屠戮乌龟时,还不忘将一只乌龟以蟒捆缚,快速爬行而来。

柳玉梅顾不得赵毅了,先伸手向前一探,将这只小乌龟拿在了手里。

下一刻,柳玉梅目光一凝:

“居然真的是它?”

她先前看那乌龟浪潮,就隐隐猜测出了它的身份,可又觉得无比荒谬,那种存在,怎么可能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还是说,自己的本体,现在在海上?

可不管怎样,它也不该被束缚在这儿。

而且,它的实力,不可能这么弱,这可是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存在。

但是,手里的小乌龟,确实已经证实了其身份,它,真的来自东海!

柳玉梅摊开手,东屋内的剑匣打开,长剑飞入其手中。

现实里,灵堂前,一直被刘姨抱在怀里的剑匣开启,长剑自己飞到柳玉梅手里。

柳大小姐将剑身横于面前,寒光覆过自己双眸后,再次凝神看去。

顷刻间,年轻的柳大小姐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

是它,而且,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但它真的就是弱了好多好多!

当它足够强大时,那是历史悠久的古老存在;

当它不再那么强大时,那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邪祟!

它在鼎盛时,纵然是龙王门庭,也会与它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柳玉梅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能撼动它。

除非它发了疯去引动天灾,柳玉梅也不认为自己会吃饱了撑的去主动寻它麻烦。

可眼下,的的确确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就算不能真的将你格杀,可哪怕只是将你击败,不,是击退,就足以扬名江湖,百年之后,你的名字也将落于神话。

柳玉梅扬起手中的剑,准备以风水之道,稳固这里的环境,好让前头那姓秦的能发挥出更多实力,将它彻底砸碎。

但就在这时,二楼露台上的阿璃,伸出手,指向了前方正在被秦叔一边倒暴揍的它。

柳玉梅对这个妹妹,是无比关切的。

虽然这妹妹似乎不会说话,但也因此,让柳大小姐更加怜惜。

妹妹这是在,提醒姐姐我?

柳玉梅没急着对这周遭环境进行巩固,而是将长剑收回,竖于自己双目中间。

风水气象,在其眸间流转。

这一次,柳玉梅看得更精细,随即,神情凝重。

它确实弱到了一个对它而言本不可能的层次,但它现在,仍然在隐藏着大部分实力。

但此刻,实在是想不出它要这么做的理由。

唯一能凑得上去的解释是,它比那个姓秦的,更不希望将这处环境打破,宁愿自己被揍,也要将这里维系下来。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自己此时出手巩固了这处环境,那姓秦的还需继续蓄势,可它,却将有机会迅猛提升,甚至一举破开一切阻拦。

它到底在做什么?

阿璃能看出问题,是因为她见过太多太久的邪祟,她能感应出来,它并未步入邪祟常见的歇斯底里。

其实,大乌龟现在也是进退维谷。

本该顺利突破阻拦,将那躲藏在屋后的少年寻出来杀掉的,可现在却被这三人的出现所阻拦。

它确实隐藏了大部分实力,它的威能,即使被层层削弱,却也不会只剩于此。

可它比怕它逃跑的秦叔,更怕这里的环境支撑不起他们之间的交手。

因为现实里的那个少年,已经“死了”。

它的第三只眼视角下,无法在现实里,重新锁定一个死人。

换言之,如果不抓住在这里的机会,等这里的环境破开,它这次付出如此大代价才换来的江水上岸,就将无功而返。

它的眼角余光,一直落在前方坝子上的“年轻女人”身上,它很希望她能出手将这里做一下巩固。

但这个“年轻女人”,停下了她原本要做的动作。

屋后道场内。

“噗哧!”

李追远打开了一罐健力宝。

是的,没错,他其实一直有更简便的方法,来躲开这一浪,尤其是在知道有时间限制的这一条件后,只要自己能装死,死得像现在这样,那只大乌龟,就大概率找不到自己了。

但少年没有选择这么做,大乌龟既然敢来第一次,那说不定就能有第二次,你无法评估这种存活这么多载岁月的存在究竟能有多少底蕴。

再者,单纯的躲逃也不是李追远的风格,他一向是于无论条件多么劣势、哪怕硬创造机会也要进行反击的那种人。

唯一能杜绝大乌龟第二次登岸的方法就是,这次,就将它打痛!

不过,有些事能推演谋划,有些事则不能。

就比如现在外头具体打成什么样了,这种实力如此拔高的对决到底会如何进行下去,李追远暂无足够讯息与体验支撑,无法知晓。

这会儿的他,就是个普通人,道场隔绝了他的气息,也同样隔绝了他对外界的感知。

李追远喝了一口饮料。

然后,神情凝固了。

他知道在这里喝健力宝连补充点糖分都做不到,只能单纯体验一下口感,但因为自己这个“世界”被大乌龟严重侵蚀,导致运行逻辑已出现了紊乱。

这健力宝喝起来,像是豆汁混合了牛瘪汤又加入了打成汁的折耳根。

李追远还是将这一口,给咽了下去。

少年的目光,落在了道场内的铜壶滴漏上。

他不是在算,多久才够十二个小时,自己就能安全度过;而是在算,己方所剩余针对那只大乌龟的时间,还剩下多少。

“李兰,你的赡养费没了;

而且,这一浪后,我会去找你的。”

外面坝子上。

看出深浅的柳大小姐,眼里的迟疑与犹豫并未持续太久。

她先将左手摊开,再以右手持剑,洞穿了自己的左手掌心。

剑身颤鸣,鲜血溢出,一条血色的光雾自柳大小姐掌心释放,笼罩在了秦力身上。

既然确定这只大乌龟害怕将这里打破,那自己就没必要加固这里,自己要做的,只是单独消弭掉姓秦的动手时所挥发出的力量波动即可。

这样,大乌龟只能继续投鼠忌器、不敢发威,而那姓秦的,可以继续大胆提升。

此等手段,堪称螺蛳壳里做道场。

秦力立刻察觉到了周身的变化,他回头看了一眼坝子上的主母。

主母:“有我给你撑着,你尽管放手去打,给本小姐以最快的速度,打爆它的龟壳!”

秦力点了点头。

既然是主母发话了,那他,就彻底无所顾忌了。

身上的黑色符文,离体飞出了一条。

秦力的气息,直接提升一层。

黑色符文,离体飞出第二条。

秦力的气息,再次提升一层。

接下来,是第三条、第四条飞出……

赵毅惊讶的发现,脚下的坝子,以柳大小姐脚下为圆心,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外龟裂,一路延伸到了四周稻田里。

而柳大小姐的身体,也在无法克制的,连续发颤。

秦力现在所造成的一切力量外溢,都被柳玉梅所承接,可即使柳玉梅能将这些负担通过自己的方式平摊分泄出去,但她发现,自己一直小瞧了这个姓秦的!

大小姐意识到,自己话说早了,也好像有点说大了。

一直在极力隐藏实力的,不仅仅是大乌龟一个,这个姓秦的,居然也是在一直戴着沉重镣铐战斗。

他不是那厚脸皮家伙派来的秦家跑腿的么?

这家伙现在呈现出的气息实力,几乎可以有资格进秦家长老序列了,而且,他相较于长老,还那么年轻!

那家伙,怎么可能驱使得动这种人?

这种人,他没有走过江么?

如若走过,为何自己闻所未闻?如若没走,那岂不是和那家伙撞到同一时代了?

虽然按照走江年龄,他是偏大了,无法承接圆满的走江功德,但光凭他现在的实力以及秦家人的特性,这江面上的年轻天骄,又有几人能撑得过他那一轮又一轮的拳头?

到底是秦家的哪位长辈,竟教导出了这样一个怪胎!

此时此刻,就连它的眼睛,也不再有余光四顾,而是完全彻底地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

因为尽管它现在的实力,远不是真正的它,但这个男人,即使是在现实里,也有资格前去东海,去尝试碰运气见自己一面!

这种情况下,大乌龟第一次,对这一浪的成功,产生了动摇。

若是自己跟着将实力也释放出来,那根本不需动手,这处环境就会破裂,化作一片片碎片,无法找寻。

那个少年就能躲藏在某个碎片里,大概率会死亡,可仍旧有极小概率最终实现复苏。

它清楚,能在未来杀死自己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它先前想以乌龟浪潮来实现对这里的完全掌控,就是要那少年没有丝毫躲藏的可能,这样的人,只有被自己亲眼看着、亲手杀死在眼前,它才能放心。

可现在,如若眼前这个男人,实力还能进一步拉高,达到去东海必然能见到自己的层次;

那对它而言,死局就已经出现了。

继续跟注下去,只会让自己为此多付出更大的代价,倒不如省下这些,留到二次上岸时。

这少年既然在江上,那它就还有再来一次杀他的机会。

下一次,这些手段就对自己没用了。

而且就算是这一次,也不过是自己眼睛晚完全张开了那一小会儿,且在彻底睁开眼时,自己并不是贴在那少年身边。

伴随着一条又一条已经从蚣化蛟的封印被从体内抽离而出,秦叔无法抑制住这种久违力量回归的快感,同时,他脑海中,也渐渐浮现出当年自己被围攻最后迫不得已杀出重围点灯认输的画面。

那一晚,主母持剑坐在屋外,无声警告着一切窥伺者。

屋内,身旁站着的,是心痛得泣不成声的阿婷。

他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亲手点燃了那盏灯,当那盏灯亮起时,照亮了整个屋子,却唯独漏过了他的眼睛。

认输失败,丢掉的不仅仅是那口气,更是成了他现如今的心魔。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当他重启曾经的那份力量时,心魔也随之复苏。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坦然面对了,可真的实操时,他先找回的,还是那个雨夜逃回家无比狼狈的自己。

最后一条蚣蛟,他攥在手里,始终不敢抽出,也无法抽出。

但只有将这最后一条抽出来,他才能迸发出自己最强的实力。

彻彻底底,不再受约束,甚至比当年的那个自己,更进一步的实力。

可内心的鸿沟,却依旧摆在眼前,他的手在颤抖,目光出现了迟疑。

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站在坝子上的主母。

柳大小姐此时已经感应到了,这个姓秦的,现在所流露出的气息以及其对这环境造成的威压,已经让她有些难以承受了,但更可怕的波动以及更大的压力,居然还在下面!

她的眼睛,盯着姓秦的手里攥着的最后一道封印。

主要是柳玉梅当下的这种操作,有点像是在以绣花针顶花岗岩,秦力那边每次实力越层级般的提升,在她这里表现出来的就是难度上更夸张地猛提。

外加柳奶奶生怕自己不够年轻,导致自己看破了小远的苦心布局,故而以秘法追溯时光时,为了求稳,把年纪调得太靠前了。

其实,她人到中年,甚至中年往后一些,经验意识到达个人巅峰且身体还未走入衰老时,才是她的最强时期。

此时的柳大小姐,实力上,还是显得有些稚嫩了。

但大小姐的脾气,却的确在最大时。

话说满了,无所谓,为了自己的面子,也要继续绷下去!

柳玉梅,对秦力,点了点头,投去肯定的目光。

但这目光,并未让秦力得到进一步的坚定,因为当年他也是在主母的这种目光下,代表秦家同时也是代表柳家,点灯开启走江的。

自己曾经,让主母失望过一次,他的失败,浇灭了主母心中两家龙王门庭再次复兴的可能。

那个种田、送货的秦叔,其实不是他的身份掩饰,他从未敢告诉过主母与阿婷,自己挺喜欢这种工作乃至于是这种生活的。

这种田园牧歌,能让他有充足的借口去对自己进行隐藏,甚至是忘记那道曾在江上行走的身影。

坝子上,赵毅生死门缝运转,他本就最擅长洞察人心,因此,他看见了此时秦叔内心深处的踌躇与迟疑。

在这种真正高端战力方面,赵毅其实和李追远一样,未到那个层次,认知就会缺失。

他并不知道眼下的具体细节情况,出于对柳老夫人的心理阴影,他也没料到此时的柳大小姐已维系得无比艰难。

赵毅眼下心里,只有一颗,迫切希望己方高端战力能更进一步,以彻底实现局面翻转好让自己功德傍大海的心。

他记得自己进灵堂时,那三个纸人,柳老夫人面前是沏好的茶、刘姨托盘里放着瓜子,秦叔脚边则是一个……

他相信,姓李的绝不会无的放矢,每一个布置都有其深意。

下一刻,

赵毅对着地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缓缓道:

“小远闭眼前,一直盯着那个酱油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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